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广州报道
越南正面临着经济放缓的风险。
4月13日，越南计划投资部统计总局公布的第一季度经济统计数据显示，今年前三个月越南国内生产总值（GDP）预计同比增长3.32%，为2011年至2023年12年间最低增幅。有消息称，外商直接投资、货物进出口等长期保持强劲增长的拉动经济指标均出现下滑。越南实现全年经济增长6.5%的目标面临诸多挑战，需要更多动力才能实现2023年增长预期。
越南经济严重依赖出口。截至2021年，越南出口额占其GDP比重就高达91%。全球经济寒冬之下，越南的外贸出口订单量明显下滑。
经济“外患”不断，令人担忧还有，越南国内原本一片火热的房地产市场也陷入沉寂。
4月10日，有消息指越南房地产市场流动性连续数月触底。2023年一季度末，越南房地产市场维持自去年5月底以来的淡静局面。越南房地产经纪人协会（VARS）代表表示，目前仍有不少房地产企业解散或停业，房地产领域的失业率持续上升。
数据显示，由于越南房地产行业持续低迷，越南第一季度建筑和工业部门产出下降0.82%，制造业下降0.37%。对此，胡志明市房地产协会主席黎黄洲也表示，“当前情况非常困难。房地产公司的经营不善将对国家税收减少和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
房地产涉及行业广，是越南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而这也意味着，房地产业遭遇困境，有可能会引发越南经济更大的危机。
若要实现全年经济增长目标，越南还要迈过哪几道坎？
房地产业大幅“降温”
去年，在全球经济衰退危机加剧，美国等国家房地产市场开始降温时，越南房地产曾呈现逆向回暖的态势，一度成为最火热的外商投资标的。
当时越南房地产有多受追捧？有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越南第一大城市胡志明和首都河内的房价涨幅挤进了亚洲前十，其中，胡志明市上半年房价涨幅超过20%，均价每平米超过3.5万元人民币。中国银行香港金融研究院经济研究员谢金铭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随着越南经济加速增长，制造业不断发展，大量热钱涌入房地产市场，造成地价和房价持续飙升。
但是，福兮祸所伏。事实上，越南日益高企的房价难以与该国居民收入水平涨幅不大的情况相匹配，这也说明了，越南存在着较大的房地产泡沫。为了避免房屋投机和价格操纵，越南开始快速收紧信贷政策。再加上越南央行快速加息，房地产市场出现大幅“降温”。
2023年一季度末，越南房地产市场维持自去年5月底以来的淡静局面。从数据来看，尽管一季度，越南房地产业吸引外商直接投资（FDI）以近7.66亿美元继续保持第二位，但流入房地产业的资金同比下降了71.6%。
在当地政府禁止房地产开发商发售新债之后，越南房地产行业的资金缺口越来越大。今年2月，越南第二大发展商因未能按时偿还债券后加入寻求债务延期的行列。
“政府对开发商的过度融资加以管控，导致越南头部房地产开发商无法偿还债务。”亚洲房产科技公司居外IQI（Juwai IQI）集团联合创始人兼集团CEO卡希夫·安萨里（Kashif Ansari）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在这种情况下，楼价也跟着下跌，截至去年第四季度越南房价比上一季度下降了8.37%。有报道称，越南房地产价格持续调整到其真实价值，大部分投资者亏损10%至30%，甚至30%至50%，给市场流动性带来压力。
谢金铭表示，激进的越南房地产开发企业依靠发行债券融资囤地和开发，债务规模和融资成本居高不下。在房地产市场行情好的情况下，凭借这种方式可以迅速扩大规模，但目前全球加息导致流动性收紧，美元债券和本地债券成本均大幅上升。由于银行信贷资金的收紧、项目回收资金周期漫长、流动资金来源有限等，越南的房地产债券出现违约情况并蔓延，进而引发金融反腐风暴和房企债券审核。
归根结底，全球央行的加息潮是房地产危机的导火索。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院务委员兼合作研究部主任刘英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面对美联储的激进加息，越南加息节奏很快，去年曾在一个月内两次加息应对美联储加息，第二次加息幅度还达到100个基点。越南方面担心，若不给予猛烈加息，该国可能会面临资金外逃，后续甚至引发资产价格走低、货币汇率贬值、金融市场波动以及债务高企等一系列问题。
但是，提高利率的副作用明显。刘英表示，“由于美国利率抬升到5%，而越南国内利率也在水涨船高，越南国内外资开始不断撤出，外企的投资意愿也开始下降。另一方面，利率提升将使越南的消费受到抑制。消费、投资低迷，对越南房地产市场形成打击。”
越南房地产下行后，该国钢铁业也连带受到较大的影响。据越南统计局数据，截至今年3月，越南钢筋产量为214.6万吨，同比大幅下降15.76%。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周边外交室主任周士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美联储连续加息恶化了全球经济环境，导致世界上许多国家的经济出现了严峻问题，越南也不例外，“对任何国家来说，房地产市场都是综合性产业，一旦出现危机，相关上下游产业都会产生影响，甚至对整个产业结构都产生影响。”
全球经济遇冷出口下滑
房地产之外，出口经济疲软也成了越南最大的担忧。
越南海关总局的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出口额预计超过790亿美元，同比下降近12%。越南是世界上最大的服装、鞋类和家具出口国之一，也是全球电子产品出口大国。具体来看，截至今年2月，越南电子产品出口金额累计同比下降10.9%，纺织品出口额同比下降16.6%。
越南经济严重依赖出口。截至2021年，越南出口额高达3345亿美元，占其GDP比重高达91%。出口的下降导致今年第一季度越南GDP仅同比增长3.32%，较上年同期5.05%的增速大幅放缓，远低于市场预期的4.80%，也低于前一季度的5.92%。
“越南主要从事电子产品制造，其中大部分生产环节集中在供应链中游，即为外国公司组装成品再出口。产品设计及子部件的生产通常在其他国家进行，其中产品设计通常由美国和韩国完成。下游的销售和分销也是在海外进行。然而，这种模式过于依赖外部原材料和外部市场，一旦外部环境发生变化，越南制造业就必然受到影响。”谢金铭表示，越南这种贸易模式就意味着，一旦外需放缓，经济就特别容易受到影响。
周士新认为，外需疲软的影响将会很广泛，甚至可能是长期的，关键看越南是否在短期内找到解决方案，或者国际经济形势能否给越南出口带来转机。
有见及此，越南央行在上月意外宣布降息100个基点。
“我们认为降息的决定反映了越南央行希望向经济中注入更多流动性，尤其是看到一些领域出现了流动性紧缩。”谢金铭分析称，未来越南经济增长最大的风险来自贸易放缓加剧，尽管3月的贸易数据好于预期，但随着越南出口订单的继续下滑，主要类别的出口预期可能将继续疲软，情况并不乐观，特别是考虑到全球贸易周期不太可能迅速好转。
刘英也表示，越南降息相当于是政策的平衡，是为了防范房地产市场风险、进行国际收支平衡以及促进出口。如果后续美联储有放缓加息的动作，那越南还有降息的空间，但目前来看，美联储还很难停止加息，越南可能还被迫需要继续跟随加息。
谈及越南面临的外部风险，谢金铭表示将包括持续的全球通胀压力、央行货币紧缩趋势、主要贸易伙伴的经济放缓比预期更为严重，以及全球产业链中断等，这些因素均可能会对越南的经济增长前景产生影响。
刘英认为，“越南经济后续增长率继续放缓可能是大概率事件，关键它能在RCEP框架中与中国等国家之间的贸易实现大幅度的增长，弥补它与其他欧美国家之间的贸易损失，并且还得看越南能有多少财政支出去支持消费和鼓励投资。”
但也有专家相对乐观。谢金铭预计，越南经济增长的疲软将持续到2023年第三季度或第四季度，增长前景疲软可能会促使政府继续加大政策支持力度，越南已经成为亚洲第一个开始降息的经济体，同时，它还宣布为社会住房和公寓升级项目提供120万亿越南盾(约占GDP的1.2%)的一揽子信贷，并考虑重启企业债务延期。这些逆周期经济举措都会对扭转如今的经济颓势带来帮助。
此外，由于外资对推进越南经济社会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外界还关注到该国外资的变化情况。
在周士新看来，国际资本对越南经济发展和产业转型仍然至关重要，这也是越南和许多域内外国家签署双边和多边自由贸易协定的重要原因。他认为，外资后续对越南的投资不会发生太大变化。越南吸引外资的政策没有变化，也依然对外资具有较大的吸引力。随着越南适应并逐渐解决影响投资环境的大部分问题，以及国际经济形势改善，越南吸引外资的动能仍会继续保持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