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关于中国经济是否会重蹈日本覆辙的讨论，在过去十几年间从未休止。每当中国经济增长放缓时，这个话题就会成为学者们热议的焦点。自去年底以来，中国经济似乎暂未达到预期增长，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了结构性的乏力。这让不少经济学家开始重新强调中国经济日本化的风险。房地产行情波动，劳动人口下降，通货紧缩迹象…中国的现状确实容易让人联想起曾经创造经济奇迹，随后陷入困境的日本。不过，本文作者认为，中日两国在经济上遇到的困难尽管在表面上具有较高的相似性，但结合具体的时代背景和国家情况便能了解深层的不同。中国经济所面临的困难在某些方面被夸大了，而且中国完全有机会通过采取更快速且具有针对性的措施度过这场危机。
本文编译自《日经亚洲》观点专栏, 原标题为《中国可以通过迅速行动避免“日本化》。作者是前日本银行行长、现任青山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特任教授白川方明。文章略有删改，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读者思考。
近几个月来，许多经济学家似乎都得出一个论点：中国经济可能出现的“日本化”现象。在去年底调整新冠疫情管控措施后，中国的经济动态呈现出复苏迹象，不过在随后表现出减缓迹象。与其他国家面临高通胀的压力不同，中国经济表现出了通缩的趋势。今年7月，消费者物价指数较去年同期下降了0.3%，生产者物价指数下降了4.4%。此外，中国的房地产市场逐渐走向温和，但债务情况仍然保持一定水平。与此同时，从去年开始。中国的人口增长率也出现了负增长结果。
从表面上看，中国目前的状况的确类似于40年前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后的时期。这引发了人们对中国经济究竟是否会遭遇与日本相同的命运这一传统问题的新一轮关注。不过，要评估中国经济是否会“日本化”的问题，重要的是要了解当年导致日本增长减缓的三个关键因素。
首先，在20世纪80年代末，日本金融泡沫的破裂对其国家经济造成了致命打击，其冲击力规模在现代经济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当时，日本房地产和股票的综合价值下降规模达到约相当于该国名义国民生产总值的230%的水平。相比之下，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资产价值的相应下降也不过是其名义GDP的100%。
其次，恰逢的人口结构变化对日本经济也产生了巨大影响。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达到峰值以来，日本的劳动年龄人口已经下降了15%。这对GDP增长的影响相当直接。尽管日本劳动年龄居民的平均GDP增长率位列七国集团中之首，但该国的整体GDP增长率却是最低的。这反映出劳动年龄人口的增长率终究是总体经济增长率的一个决定因素。
第三，日本非常强调经济和社会的契约性稳定，但这却与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社会主义经济体融入世界市场的全球化进程并不相容。终身制雇佣的传统在日本仍然盛行，这便延迟了将劳动人员由衰退转向新兴的公司和行业必要的再分配进程。而这也进一步限制了日本公司充分享受全球化和技术进步带来利益的能力。
因此，在考察中国经济前景与日本经济增长减缓的原因时，我们可以观察到两种情况之间的异与同。虽然现在很多人高谈阔论的中国经济泡沫破裂的影响，但他们实际上都不知道这个泡沫有多大，或者已经破裂到什么程度。而这一经济泡沫的缩小将受到政策当局采取行动的速度以及采取措施力度的显著影响。
不过，对中国来说，有一个相对具有挑战性的因素，那就是其庞大的市场规模。相比在20世纪90年代末陷入全面金融危机的日本，中国今天在全球经济和贸易中的地位更为重要。去年，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为18%，而这一数据对1997年的日本来说为14%。同样的，就全球贸易占比而言，中国达到20%的规模，而对巅峰时期的日本来说也仅为7%。
当日本的经济泡沫破裂时，它不会卷入与全球经济碰撞下带来的恶性循环。事实上，全球金融危机前的经济繁荣反倒最终使日本成功化解了国内泡沫带来的过剩问题。相反，如果中国经济陷入停滞，其对全球经济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对其自身造成持续性伤害。
而至于人口问题，专家普遍认为中国的人口结构变化与日本相似，但从时间上来说滞后了大约15到20年。人口结构变化与资产泡沫之间的关联也非常紧密。日本泡沫的顶峰恰逢其人口红利的终结时刻。随着一个国家劳动年龄人口的减少，对住房的需求也会有所下降。这将影响住房产业价格，并对经济构成负担。对于中国来说，这确实是可以借鉴日本经验的一点。
虽然最近几个月对中国经济通货紧缩的担忧有所上升，但大多数专家关注的方向都发生了偏差。真正需要令人担忧的是，中国是否会经历与20世纪30年代美国严重通货紧缩那样相似的情况，而不是像日本所经历的温和通货紧缩。不过，除非中国的金融体系崩溃，否则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因此关键问题是，中国是否能够控制泡沫破裂所带来的损伤。
至于温和通货紧缩的情景，从长远角度来看，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人口下降会对经济产生什么影响。对未来人口的预期决定了当前的需求，特别是在投资方面；而当下的人口结构则往往能够决定当前经济的供应能力。正因如此，需求的短缺将会对价格产生下行压力。不过，需要强调的是，温和通货紧缩不应被视为额外的担忧因素，它只是人口问题潜在挑战的一个征兆。
目前尚不清楚中国经济的命运是否会与当年的日本相似。最终，这将取决于中国如何应对其泡沫破裂以及人口结构变化，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是有能力通过迅速行动避免经济“日本化”的。
原文标题《日专家：为什么中国经济能够避免“日本化”？》，文章来自公众号“民智国际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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